白宮冰室：R.I.P

回到中學時代，老師在作文堂開個題目，叫"我的飯堂"。放在今天的我，要為此標題寫一篇文章的話，二話不說，我會用十多年來，光顧超過數百次的白宮冰室作題材。

這是我一生人之中，光顧次數最多的食店。早，午，晚都常在此解決，不叫飯堂，叫什麼？為何這間到今天仍沒有冷氣，夏天如坐熱狗巴士般悶熱的冰室，不是人人可以接受到。

在現今懷舊風氣，吹得正盛之大氣候下，白宮可算是其中一個得益者，好幾個MV，電視劇，雜誌硬照，更甚者，當年林海峰也曾徵用過其內廳，用作開記者招待會，可想而知，這間白宮的江湖地位，不比跑馬地的祥興差。

物以罕為貴，幾十年老字號，地下的階轉，窗眶的鐵枝，隱約滲進點點另類的Art Deco味道。現今全面禁煙，地下沒有煙頭，比以前好得多了。牆上的不准吐痰之告示，是見証著幾十年來的變遷。高高在上的掛鐘，本來的九龍錶行在數年前解甲，顯得有點點失色，懷舊得未夠盡。

時代不同了，冰室內的電視播放著，不再是一味本港兩間免費電視台節目，也要播寫體育節目來迎賓，連ESPN也會播，踢拖來吃早餐，邊看NBA，或隔夜的歐聯賽事。

每個早上五點多，天未光白宮已燈火香盛，這個時候，當然吃個出爐麵包。其菠蘿包都不錯，當然少不得一杯港式奶茶。

說到其奶茶，小弟一向對白宮的奶茶推崇備至。可是近年水準反覆，有時奶多過茶，有時茶多過奶。幾十年老店，時價之弊也能包容，手上的名貴腕錶一天也會誤差三數秒，更何妨是出自人手的掛杯奶茶？如今，奶茶又歸位了，茶與奶味五十五十，香滑有致，喝到最後的回甘感覺，令人為之一震。雖然近年四圍去喝港式奶茶，喝過好也不少，到最後，還是乖乖地回到白宮。為何？喝開有感情，喝一杯奶茶，除了味道，還有感覺。


帶著奶茶回甘的味道，凝望著奶茶杯內的掛杯痕，不期然腦海又在翻起一些漣漪。十多年前有段時間在白宮吃早餐，經常見到一名樣貌清秀，挺有氣質，穿衣風格簡約派的女生。即是一穿上身，大家會"咦"一聲：(係咪Agnes b 定係APC的那種反應.}坐在窗邊的一角，她手上的，不離日本或歐美的時裝書，小弟每次早餐look都殘破不堪，手上的總是一份蘋果日報馬經，相形見絀。就算大家相遇多次，也不敢冒昧搭訕。

如何在你心窗一角，矇矓呈然我的愛，如今之計，便是去吃早餐，也要執一執自己的外表。本來用來穿去中環的APC 外套附會。可惜，她不在。

自此之後，亦不再見其蹤影，問一問老闆娘，老闆娘說他本來是租住在樓上，最近她說要去外國進修，所以已經搬走了。

沉默地在唏噓中送走希冀，剩我空虛中憶記，十多年之後的今日，偶然仍在偷偷想想無名字的妳.。在近乎失去的回憶中醒過來，看著掛杯的奶茶痕，就如床單上的夢遺，教人英雄氣短。

特餐上的菴列，水準較為穩定，一分為二，蛋汁同火腿絲一同湧出，煎得恰到好處，沙爹牛肉嘛？同九龍城樂園相比，水準自然差一皮。不過吃了多年，愛屋及烏，也覺得好吃。

說到全店最愛之食物，就是午市快餐內的炸髀飯，由多年前的$20，到今天的$26，對他從一而終。對炸髀的態度與顏福偉一樣愛多八十年，態度未曾改變。

即叫即炸的炸雞髀，本身是配紅汁，不過，你想跟白汁，洋荵汁，黑椒汁又得。倒頭來，還是與紅汁最襯。雞髀是雪藏貨，肉味自然不夠，小弟吃炸髀的態度，不會像某些人要說成必修科。最著重的，是炸得香脆的雞皮。也吃過多年，水準照舊沒變，雞皮從來香脆好吃。年前曾帶友人Ryan兄前來，他大叫：好味!

當某名食家在攝影機鏡頭下，於廣大電視觀眾面前，吃著千多銀的法國雪雞。我們就在這座有五十年樓齡的舊樓之下，吃這個價值$26碟的炸髀飯，一樣樂不思蜀。

有時聽人說吃雞不吃皮，每個人口味不同，小弟只會覺得吃雞走皮，在某程度上，或是有點缺陷。就像做愛沒有foreplay，單刀直入，一點情趣也沒有，生活何來美滿？反過來想，香港人大多做事，不求過程，只求結果，想起也有點道理。

幾十年的老字號，始終敵不過時代巨輪的侵蝕。旁邊的翔龍灣已經成為地標，連未來的沙中線亦如箭在玄，土瓜灣這一帶舊樓，相信除牛棚這個歷史文物之外，全部將難逃劫數。包括白宮冰室。

兔年一過，白宮無聲無息地走了，五十多年的歷史，一下子灰飛煙滅。回望重門深鎖的鐵閘前，欷歔的感慨一年年，但日落日出永沒變遷。

最喜愛的冰室結業，像失去一名老朋友/女伴，(我同你同床十幾年，你粒聲唔出就走咗去，妳唔喺咁撚樣丟低我呀嘛？)

幾十年後的同一日，年邁古稀的我，坐在三不像陰陽怪氣之茶記，望著沖到如屎水的奶茶,，或者我會想著今天我所想的事情。。。

我們還會有甚麼，留給下一代？連鎖快餐？連鎖茶餐廳？ 實在不敢想下去。。。。

白宮冰室 (已結業) ：土瓜灣馬頭角道 91 號地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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